心の国

※隨筆短篇

壞心眼的魔法師

叮鈴～

「───這次終於買到了！」、「對呀、不枉費我們來這麼多趟……」

精緻的門扉闔上的同時，兩位女孩帶著興奮的表情走出來。她們手上捧著簡樸的米白色紙盒，上面印有一隻黑色貓咪的圖案。

女孩們與他擦身而過，他轉頭望店內看去，櫥窗裡是許多可口美味的糕點，其中一款擺滿當季色彩鮮艷的水果，刷上一層透明的糖衣，更顯得閃亮動人。

「蛋糕店啊……」喃喃自語的同時，他下意識的按住自己空空如也的肚子。

不行不行……他甩甩頭，將蛋糕的美味記憶從腦海中甩出。現在是非常時刻，別說買甜點的錢了，把錢包弄丟的他可是從昨晚開始就沒有吃過任何東西了。

從警察局登記完遺失申請後，下午還有幾堂很耗腦力的課程，總之只能撐過去了。

跟朋友借錢？打電話回家跟父母求援？不不不……他才不會做這種事情，掉錢包這種丟臉的事情，除了剛剛那位協助他的禿頭刑警跟公園的鴿子以外，這個世界上不會有第四個人知曉（他＋警察＋鴿子？）

「錢包掉了？」

好聽的聲音突然從面前傳來，他猛抬頭，嚇了好大一跳。

「黑、黑……」

他認識眼前的男人，曾經他們在同個體育館一起練球、在被攔網分割的場地比賽過，男人塞過許多食物進自己的盤子裡，他總是……

露出那份不變又溫暖的笑容……

「黑……黑頭前輩？」

「黑尾！是黑尾鐵朗！」對方氣呼呼地更正，伸手就如同從前般揉亂他的頭髮。「你還真敢記錯啊！ツッキー！枉費我以前這麼疼愛你！」

「你只是拿我尋開心吧！」抓住黑尾的手，他有點不服氣地回嘴：「前輩又記得我的名字嗎？」

「記得啊───」黑尾露出壞心眼的表情說：「月島…螢（ＨＯＴＡＲＵ），對吧？」

「是螢（ＫＥＩ）、螢（ＫＥＩ），你是故意的吧？」

以前合宿的時曾經談論到大家的名字，那時黑尾就故意唸錯月島的名字，而那正是月島至今都仍在意的事情。

黑尾回應則是爽朗的笑聲，讓月島不悅的瞇起雙眼。

「沒什麼事情的話我要先走了，下午還有課。那就再見───」

「等等。」黑尾拉住打算要離開的月島，同時推開了蛋糕店的門扉。

「等、我不餓……」還來不及抵抗，人已經被拉進店內。店內放著輕鬆舒適的輕音樂，窗邊有內用的座位，ㄇ字型的櫥窗擺放著各式精緻的甜點，彷彿被甜點包圍的樣子，月島的雙眼差異被美味的甜點們給魅惑。

不行不行……

「黑尾前輩、我不需要……」他看見對方直接走進櫃內後，這時他才發現黑尾身上似乎是糕點師的制服。

糕點師？他還以為對方會是正經的上班族……

「是嗎？可是你以前不是很愛吃甜食嗎？特別是有草莓的這種對吧？」

黑尾邊說，手沒停熟練的把一款簡單樸素的圓形草莓奶油蛋糕放進紙盒裡。

「現、現在不愛了……」

「嘛嘛，別這麼說。就當是幫前輩試試味道吧？拿去。」黑尾用不給月島拒絕的氣勢，將盒子塞入對方手裡。「多吃一點，你看起來比以前更瘦了。」

差點脫口而出的「囉嗦」也在對方的好意下勉強吞了下去。「錢……」

「不用不用，這個是沒有在櫥窗販賣的蛋糕，剛好多了。」黑尾笑咪咪地又伸手去揉月島的頭髮。「要用心品嘗、這可是前輩的愛喔！」

月島再度抓住那隻搗亂的手，幾句你來我往的鬥嘴之後，離開了那家充滿香氣的蛋糕店。

「天啊！月島你竟然能買到那家的隱藏版蛋糕？我去好幾次都撲空耶！」

「那可是網路排名前三名超難買的絕品美食。網路預訂要半年以上。」

月島只是在自己的座位上打開紙盒，周圍的同學們彷彿聞到香甜花蜜的蜜蜂般全聚了過來，嗡嗡的交談聲以及源源不絕的手機拍照聲幾乎要蓋過他的聲音。

「這只是一個草莓奶油蛋糕……」

「不、這家店最美味最好吃的就是這款草莓奶油蛋糕，看起來平凡、卻是最高級的美味，你有看見那顆草莓嗎？那可是季節限定有草莓之王的甘王！然後奶油也是法國進口的原料製作，甚至連外型都是經過精心計算，最完美的比例製造而成！堪稱甜點界的Rapporg London！是Rapporg　Japen啊！」

Ra、Ra什麼？月島已經放棄吐槽了，想起黑尾一臉沒什麼大不了的模樣把蛋糕塞進他手裡，不免有點擔心起來對方。

前輩這麼自作主張把這麼高級的蛋糕免費給自己，會不會讓前輩被店裡的人罵呢？

「月島君～商量一下。」一位從未與他說過話，一身名牌的捲毛頭同學突然推開其他人坐到月島身邊。

「其實今天是我妹妹生日，他一直想很吃這款蛋糕……你能不能割愛，二倍、不、三倍！我出三倍價錢跟你買。」

「醒醒吧！你才沒有妹妹！」、「又是要拿去騙學妹吧？」眾人的吐槽聲此起彼落從四周傳來。

「不，這是熟人的心意───」月島的聲音在捲毛頭同學從皮夾掏出好幾位福澤諭吉之後，明顯的動搖了。

不久前那份雙朗的笑容，慢慢成了福澤諭吉嚴肅的模樣……

「謝謝你的蛋糕。」隔天月島接到警察局的電話，再取回錢包的路上順便來到蛋糕店，道謝的同時順便放上蛋糕的錢。

「你沒吃對吧？」黑尾不知道怎麼知道的，肯定的語氣讓月島的心虛與罪惡感更重了。

「我下次會吃其他的蛋糕。」要等半年以上的蛋糕是不可能了，至少買其他的蛋糕以算是捧場了吧？

「不一樣，只有那款蛋糕是不一樣的……」黑尾嘆了氣，有些洩氣的搔搔後腦。

「總、總之錢還你。」

「不，我又不用為了錢才把蛋糕給你。」

「我可不想欠你人情。」

「跟人情無關吧？ツッキー從以前就很在意這種小事情。」

「這才不是小事情！受人點滴，湧泉以報，這不是小學課本有教嗎？」

「所以ツッキー是小孩子囉？」

「黑尾前輩！」

「好啦好啦、開玩笑的，吃點牛奶餅乾，缺鈣容易發脾氣。」黑尾隨口就塞了塊餅乾進月島嘴裡，月島乖巧的咀嚼，品嘗餅乾的鬆軟與甜味，稍微舒緩了臉上的不悅。

「簡單來說ツッキー是想還蛋糕的情對吧？」

月島點點頭，好孩子說飯時不說話。

「可是我又不缺錢。」黑尾說完，開始上下打量月島身材。接著又是那份不懷好意的笑容。

「你來我這打工吧？我正好缺人。」

「不行、我還有大學的研究課題。」月島立刻搖頭，當然不是因為他真的課業繁忙，而是那份笑容讓他覺得大事不妙。

「我們家ツッキー很聰明的，這點功課可以邊打工邊做。」

「但、……」如果拒絕就不表示自己是笨蛋嗎？月島飛快運轉大腦又說：「這裡生意很好，怎麼會缺人。」

然而他一講完，黑尾的表情卻立刻垮了下來，用哀怨的眼神望著月島：「多虧日本商人把月分都商業化，從2月的情人節、3月的白色情人節、4月開學櫻花季、5月兒童節、6月兩大祭典、7月七夕、8月盂蘭盆節、9月賞月、10月運動祭、11月到12月開始是聖誕節，蛋糕店的噩夢高峰，一直到1月的新年才會結束。更別說還有每個月的客製生日蛋糕……」

望著背影都要黑化的前輩，月島充滿體會到蛋糕店的忙碌，他猶豫了片刻，只好放棄抵抗。

「我知道了……在課餘時間的話就可以了吧？」

聽見月島的同意，差點要化為爛泥的黑尾再度復活了。他雀躍地握住月島的雙手，立刻跟月島訂下開始打工的日子。

「那麼，下次打工我會早點過來，請前輩多多指教了。」雖然只是打工，月島也會認真的面對這份工作。記錄好打工的日子後，他收起自己慣用的素色手帳，跟黑尾道別。

「ツッキー！」在碰觸門把的瞬間，黑尾喊他。才回頭，一包小袋子拋至他的雙口中。那是一包咖啡色的手工餅乾，灑上一點糖粉，屬於咖啡的甜甜的香氣從手中飄散。

「上課加油，還有，謝謝你。」

「唔……這又沒什麼……」不明白黑尾為什麼要對自己道謝，月島有點難為情地收下餅乾，小心翼翼地放進背包中。

「要自己吃掉，別再賣掉了喔！」

「才不會賣掉！這種餅乾才沒人要買！」

即使闔上了蛋糕店的門扉，黑尾好聽的笑聲卻一直在耳邊回響著………

夜晚，將「營業中」的牌子轉過來成「準備中」。黑尾鎖上蛋糕店的門，哼著不成調的音樂往巷口走去。

「黑尾！這邊！」才打開居酒屋的門，同伴的呼喊聲便立刻傳來。

「老闆，生的一杯。」跟老闆點過啤酒後，黑尾走到老位置坐下。

「怎麼樣？跟心心念念的孩子的事情怎麼樣了啊？」

「心心念念的孩子？誰啊？」

「沒怎麼樣。」黑尾坐下，直接拿過桌上的毛豆來吃。

「都寫在臉上了。幹脆一口氣告白吧？告訴他某人是為了『讓喜歡吃草莓奶油蛋糕的暗戀對象有一天能吃到自己親手做的蛋糕！』才成為糕點師的！很浪漫吧？」

「不行，會嚇到人家啦！太沉重了。對吧？黑尾。」

黑尾開心的拿出皮夾，裡面放著一張照片，照片中只有一名鵝黃髮色、帶著眼鏡、身穿黑色高中制服的男孩，恰巧轉頭的模樣，很輕易就知道是偷拍的照片。

黑尾珍惜的親了一下照片，惹得在場的眾人一陣作噁，但本人卻毫不在乎。

「說起來那孩子有吃到你做的蛋糕了嗎？」

「還沒。」黑尾露出笑容，有點真誠、有點壞心，還有滿滿的愛戀。

「以後會有機會的。」

2021.06.10  完

2021.06.18  修